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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節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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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黑鷹鬼見愁邊威,如果在負傷之前,或可心存不服,放手與對方一拼,只是眼前情形之下,哪裏還敢心存侈想,由是在對方這股無形氣勢沖體之下,頓時不克自持,身形大大搖動起來。

所幸,成玉霜並非是真心向他出手,只是要他略知厲害而已。

果然,邊威那雙眸子裏,情不自禁地現出了畏懼神采。

成玉霜看看他微微頷首道:“邊老二,你雖然嘴裏不說,我卻是對你的來意一清二楚,白馬山莊有今日之寇少主坐鎮,未來聲勢更要高過昔日之郭大王,令兄果真心存異圖,你不妨勸他早些打消這個念頭的好,否則的話,他必當後悔無及!”

黑鷹鬼見愁邊威怔了一下,陰森森的道:“邊某有眼不識泰山,足下又是哪個?”

“哼哼!”成玉霜臉上帶出了一抹微笑,只是給人的感觸,卻是發自骨子裏的冷笑:“你也許不記得我了,只是令兄邊震,卻與我昔年有過幾度交往。”

這幾句話,非但使得黑衣人邊威神情一驚,即連一旁的寇英傑也是一驚之後,才恍然大悟,明白了成玉霜何以會忽然阻止自己對此人的猝下殺手,原來對方之兄,即是目下聲名顯赫幾與鐵海棠齊名的黑衫客邊震。

俗謂冤家宜解不宜結,自己刻下正是勢單力孤,面對大敵而未蔔勝負之際,自是不宜再結交大敵,尤其是象黑衫客邊震這類極兇至狠的黑道高手,更是不宜招惹。

這麽一想,寇英傑不禁暗自慶幸,總算當時未曾施展煞手,傷了對方性命,否則這個梁子,可就結得更深,勢將無法化解。話雖如此,有此一鬧,日後亦難望與那黑衫客邊震彼此相安。大敵未去,又來大敵,自非是好兆頭。寇英傑雖說身懷不世奇技,但絕非一般有勇無謀,所謂“暴虎憑河”之輩,這麽一想,也就悶不吭聲,暗暗責備自己遇事不夠沈著老到,對於成玉霜的有心化解,大是心存感激。

黑鷹鬼見愁邊威乍然聽見對方報出了其兄姓名,以及一番說白之後,不禁氣焰更為消沈,只是表面上卻不得不作出一番做作:“且慢……”他冷冷一笑道:“家兄亦同在下一般,二十年不履中土,足下與家兄何能結識?這倒要請女朋友你賜告其詳了!”

成玉霜冷笑道:“過去的事情,還提他幹麽!你不妨回去對令兄說,就說當年蘆花河曾經助他一臂之力,並承他時常掛齒稱謝的一個婦人,向他出言問候就是了。”

黑鷹鬼見愁邊威頓時神色一呆,嘴裏啊了一聲。“你……莫非足下竟是當年人稱‘玉手金花’的成玉霜女俠嗎?”

一抹感傷,浮現在成玉霜臉上,微微一笑,她略略頷首道:“你猜對了。我就是成玉霜……難得你還知道我這個多年不曾聽人道及的綽號!”

邊威先是一呆,繼而睜大了眸子,緊接著上前一步,雙手抱拳,深深一禮道:“郭夫人別來無恙!當年蘆花河事,如非夫人賜與援手,家兄與二弟子,必遭不測。此事家兄多年來一直道及,心存大恩待謝。邊威當時雖不在場,只是其後在五裏波,也曾與家兄見過賢夫婦一面……”說到這裏,臉上現出一番悔恨,深沈的嘆息一聲道:“只恨邊威有眼無珠,居然不識恩人在場,反倒惡言相加,真正是罪過了!”

成玉霜臉上現出一番傷感,微微搖頭,冷笑道:“過去之事,不提也罷,二十年畢竟不是太短時間,如非我細心觀查,也是認你不出來!”

邊威恨聲道:“夫人要是早一點說出來……邊某也不至於出這個醜了!”冷冷一笑,似愧又恨的向著一旁的寇英傑瞟了一眼,只是頻頻嘆息不已。

成玉霜冷冷地道:“你既然這麽說,我倒有幾句真心話要對你說了。”

邊威抱拳道:“邊某願聞其詳。”

成玉霜冷笑道:“當年蘆花河事後,今兄雖是退居天南,不再身入武林,只是江湖上卻傳聞令兄有幾件難見天日的事情,不知是否屬實?”

黑鷹鬼見愁邊威怔了一下,吶吶道:“夫人指的是什麽事?”

成玉霜冷冷道:“太多了,就拿五年前,轟動京畿,大劫官銀,一日暴屍二十七具一事,莫非不是令兄所為!你可知情?”

黑鷹鬼見愁邊威先是一驚,繼而冷笑道:“既承夫人見問,邊某要是謊稱不知,倒是不知進退了。不錯,有這麽一回事!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,人發些橫財,也不枉人生一場!”

這麽率直的一口承當,倒不禁有些出乎成玉霜意料之外。只見她兩彎蛾眉驀地一挑,可是轉念之間,她隨即壓下了那股火氣:“你倒是承認的幹脆!”繼而嘆息一聲道:“這些事其實與我無關……只是今天你們兄弟侵犯到了白馬山莊,我這個故人卻是萬難保持緘默。令兄既有感恩圖報之意,此舉又當如何自圓其說?”

黑鷹鬼見愁邊威神色一凝,一雙鷹目轉了一轉、吶吶道:“愚兄弟潛隱海島之初,卻也聽到了有關夫人的傳說,不知真假如何。”

成玉霜道:“什麽傳說?”

邊威道:“夫人既然直問,邊某也就直說,冒犯之處,萬請海涵!”

成玉霜哼了一聲道:“你說吧!”

邊威抱了一下拳,冷笑道:“愚兄弟聽到的傳說是郭白雲在二十年前因某一緣故,已與夫人反目,夫妻因而仳離,可有此事?”

成玉霜微一點頭,道:“不錯,是有這件事。”

邊威鼻子裏哼了一聲,說道:“愚兄弟更聽說,郭莊主心存餘恨,將夫人手刃劍下。”

頓了一下,他吶吶道:“顯然,這一傳說乃系誤傳了!事實上夫人如今仍然健在。”

成玉霜臉色一片蒼白,夜色裏難以看出她淒愴極痛的表情,卻能領會出那種冷若冰霜以及怒火中燒的神態。

黑鷹鬼見愁邊威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。

成玉霜總算沒有發作。良久之後,她點頭道:“這個傳說倒也並非子虛,起碼人雲亦雲,江湖上確是這麽傳說。只是,即使這個傳說是真的,我真的不在人世,又與你們兄弟有什麽相幹?又何以使你兄弟動心有侵犯白馬山莊之意?”

邊威看看無詞以對,卻發出了一聲嘆息。

成玉霜冷笑道:“你怎麽不說話?”

邊威冷冷一笑道:“愚兄弟不過對夫人一人心存感戴而已,對於郭白雲可談不到什麽恩情,既然他這般狠心向夫人施以辣手,就不禁激發家兄一腔怒火,依家兄之意,想殺死郭白雲,以謝夫人在天之靈,也算為夫人報仇雪恨了!”

成玉霜倒不曾料他會有此一說,頓時神色一陣黯然,一時無言以對。

停了一會兒,她才冷冷一笑,搖搖頭道:“這就不對了。”

邊威道:“怎麽個不對?”

成玉霜冷冷道:“當年一點小小恩惠,承令兄如此看重,倒使我感動不已。如果令兄果真心存感恩,認為那項傳說屬真,有心為我報仇,就該在聆聽之初,即刻找郭白雲出手才是正理,何以卻會在事隔二十年之後,等到郭白雲早已身故,屍骨已腐才興起為我覆仇之念,豈非太也牽強附會!”

黑鷹鬼見愁冷森森的一笑道:“夫人這話可就錯了,總之,我兄弟對夫人當年援手之恩情,念念不忘,一有機會就圖答報,這番情意是不假的。”

成玉霜冷笑一聲,道:“我領你們這個情就是了!”

邊威道:“家兄前因仇人勢力尚在,大內神武營統領平江一叟海大空,更奉命到處對我兄弟搜索,再加上家兄所練的哼哈二氣未竟全功,是以不得不暫時固守海島,如今的情勢顯然不同了。”

成玉霜道:“怎麽不同?”

黑鷹鬼見愁邊威傲氣猶存的道;“如今仇人勢力似已龜縮,平江一叟海大空聞說也已丟官棄職,家兄所練功力也已大成,正可縱橫一時大展抱負,海南一島萬難對我兄弟拘束,哼哼!”雖是敗軍之將,卻也顧盼生威,說到得意時,那一雙深陷的眸子頻頻眨動,兇光迸現不已。

成玉霜冷笑道:“所以你們打算再入中原武林,以稱霸業。”

“不瞞夫人,”邊威獰笑一聲:“愚兄弟確有這個意思。”

成玉霜道:“所以你們想到了白馬山莊,意圖占為己有?”

邊威一怔,獰聲笑道:“邊某萬萬不曾料到夫人尚在人世,否則也不會有這個念頭。”

成玉霜道:“這也罷了,那麽今後呢?”

邊威吶吶道:“邊某返回之後,當把邂逅夫人實情向家兄稟報,一切聽候家兄裁決。”

頓了一下,他又道:“家兄對夫人一直心懷感戴,想必這件事當會看在夫人面上有所改變,詳情是否這樣,邊某卻也不便預測!”

成玉霜冷冷一笑道:“令兄功力深湛,二十年閉門練功,如今料必非同凡響,如果昧於自大,不知自愛,可就自取覆亡。白馬門刻下雖在多事之秋,卻也不容外人乘火打劫插上一腳,寇少主功力之高,較之當年郭白雲更有過之……”微微一笑,她又接道:“……這一點想必你應該心裏有數,賢兄弟還感念昔日情誼,就請退居事外,不要加插一腳,錯過此一事件之後,我當專程趨府造訪,向賢兄弟致謝,以全道義!”

黑鷹鬼見愁邊威冷笑一聲,抱拳道:“豈敢!”話聲一頓,他那一雙深陷的眸子卻向著一旁的寇英傑看了一眼:“話可要說在前面,大丈夫恩怨分明,有恩報恩,有仇報仇,尤其是邊某,對於這位寇少主一掌之賜,卻是不敢忘懷!話就說到這裏了,打擾之處,尚要萬請夫人海涵。告辭!”抱拳,擰身,颼的縱身而起,直向東側面一堵高壁上落去。

顯然,他已不能恃住來時的那種身法,身子才不過縱起四丈高下,已是後起無力,頓時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似的,一溜子歪斜,由空中墜了下來,第二次再用力縱起,才落在墻上,自此頭也不回的一徑翻越過去。

成玉霜打量著他前去的背影,冷冷道:“看來這個梁子你們是結上了。”

寇英傑輕嘆一聲道:“剛才如非前輩臨時阻止,只怕這廝已喪生在弟子五行真力之下。”

成玉霜苦笑道:“話雖如此,他卻也受傷不輕,也是我發覺得太晚了,想不到事情這麽湊巧,方說到邊震其人,他兄弟就來了。”

寇英傑道:“方才動手情形,前輩當然再清楚不過,弟子即使存心相讓,也是力不從心,梁子既已結上了,弟子倒也並不懼怕,邊震果真象他這個兄弟一樣對弟子心存銜恨,弟子只得隨時恭候他的大駕就是了。”

成玉霜點點頭道:“事已至此,後悔無益,好在那個邊震當年還欠我一筆人情,如能就此打消,自是最好不過,否則,這件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,一切到時候再說吧。”

天色已晚,二人略交談幾句,這才分手自去。

靜靜的流水,在落日餘暉裏交織成一片柔和瑰麗的光彩,幾只長嘴的翡翠鳥,不時的飛起又落下,發出清脆覆尖銳的短鳴聲,爭著啄食穿梭於水面的那種小小的梭子魚。大片的蘆葦沿著布滿了鵝卵石的岸邊衍生著,一片碧綠搖曳在和暖的春風裏。

天空帶著那種粉粉的紅,每一片雲都象是鑲了一道紫紅色的金邊。

郭彩綾靜靜的倚身在岸邊的大石上,一旁樹下系著她的那匹愛馬黑水仙。自從前此與寇英傑負氣絕裾以來,這匹馬竟然無可奈何的落在了她的手上。

睹物思人,每一回當她撫摸著這匹黑水仙時,腦子裏總會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寇英傑的身影,更有無限的離情別緒交集在她無可奈何的悲憤情懷裏。在幾番焚心的痛苦掙紮之後、她決計把積壓在心裏的悲痛情懷暫時拋開腦後,以便專心一意的在武術上下點功夫。

每一回,當她觸目於父親郭白雲留贈的那冊“越女劍術之深奧探討研習新篇”時,內心就情不自禁地湧現出一種愧疚,深深感覺到無顏以對九泉下的父親。正因如此,她才下定了決心,必欲要把這套父親苦心創新的深奧劍術研習透徹。

皇天不負苦心人,在經過數十天苦心鉆研後,她總算深有所獲。

越過眼前這片寬闊的山谷和溪流,即可以清楚的看見千翠疊障的一脈群山。

群山懷抱之中,那閃爍著黃金顏色的大片平原裏,點綴著數千座樓宇,那片黃金色的光華,正是由於這些樓宇的反光所致。前有大河流水,後有群山為峙,左右雙峰環抱,進可攻,退可守,好氣勢!當今名噪天下,聲震四海的宇內二十四令總壇就在此地。

面對著遼闊的大片河水,金沙灘恰是這道主流的源頭所在。

郭彩綾立足之處,雖然相隔甚遠,卻能把對方特殊的形勢,觀察得一清二楚。

蒼郁的群山斜掛著百十道形狀不一的瀑布,遠看如銀河倒卷,在此刻夕陽的襯托之下,尤其五彩繽紛,美不勝收,河流溪水就是這麽形成的。

金沙灘風雷堡——宇內二十四令的總壇所在,就這麽毫無保留的陳現在眼前。

每一回,當她凝目註視時,總是忍不住心裏的聳動,然而面對著對方的總壇,她卻不得不忍受著心裏的激動。

忍耐,再忍耐,終於形成了澎湃的怒火。她已經不甘心再保持寂寞,決心以實際行動,給敵人重創。

這幾天,她已經把風雷堡的地勢摸得相當透徹,對方座落在不同出口的天、地、乾、坤四座大門,無不天險難犯。

這四座大門,也是進入風雷堡僅有的四個門戶,每一座大門除了有巧具靈思的陣法布置以外,都由天地乾坤內四堂堂主親自坐鎮,設防看守,天險再加上人險,於是形成了牢不可破的攻防陣線,用固若金湯四字來形容毫不為過。

宇內二十四令雖是門下弟子眾多,但是來去進出各門戶,都必須經過嚴格的盤查,用以進出識別的信物,更是花樣繁多,除了有特裝的腰牌,信旗以外,還有專供自己人識別的信號暗語,是以一外來人,即使僥幸取得腰牌信旗一類的證物,也是不易隨意進出,即使你是一等一的傑出高手,在高手如林的防範之下,也是無能為力,想要憑一己之力單犯獨鬥,不啻飛蛾撲火,說句俏皮話,那可真是:耗子舔貓的鼻梁骨——找死。

把這一切看在眼中,深為了解之後,這位一身自負,獨往獨行慣了的玉小姐,也不禁暗自吃驚害怕,雖然怒火膺胸,卻不得不暫時穩住腳步,以便選擇最有利的時候,伺隙而入。

窮則變,變則通,在一番苦忍竭慮之下,總算為她想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洩憤方法。

今天,此刻,也就是她下手行動之時。

一片水花由身後水道響起,緊接著,一艘金漆平底快舟,由那片眼前葦叢裏現身出現,一徑的直奔眼前疾馳過來。金色快舟上飄揚著屬於宇內二十四令總壇的專用旗幟,三角形的白底旗面上,繡繪著緊緊相扣結的二十四面金環,象征著宇內二十四令的牢結不破。金色的旗穗迎風飄舞,看上去尤其醒目。

任何時候,這種旗幟的出現,都顯示著舟內有宇內二十四令本壇的重要人物在座。金漆的快舟,是屬為接送這類重要人物的特種交通工具之一。

試想以宇內二十四令這等龐大的江湖組織,屬下除去本壇各重要職司以及天地乾坤四堂之外,另外再加上遍布天下的二十四令下轄九十六分舵,這麽廣泛的龐大組織,每日進出總壇聯絡公私的各職司,為數自是可觀。是以專司接送這類重要人物的水陸交通工具,自是不可缺少。然而能有資格享用眼前這類金漆快舟的主兒,除了本壇各職司主管之外,屬於外壇者,最起碼也必須要具有分令主的身份。因此,這種金漆座船一經出現,也就倍覺風采,即使在附近江面上行駛,眾舟筏一經著目,無不遠遠讓路,聽任其一舟飛馳,端的是惟我獨尊,八面威風。

郭彩綾現時所選擇的這個地方,位當宇內二十四令與遠處江流之間的一個緩沖轉接之處。這附近河道岔分,溪流縱橫,在遼闊的綠原河洲裏,阡陌進出,兩處大江主流,就是這麽賴以銜結貫穿融匯。

郭彩綾早已打量好了附近的地勢,此時此地出手攔劫這艘快船,實在是再理想不過,殺死對方一個人,也就等於削弱對方一分實力。

有了這番認識,才使得她有眼前這番異動。

金漆快舟在兩名紅衣專司舟夫的操縱之下,漸漸向眼前逼近著。

這一帶水淺流急,且礁石特多,亂石峰嶸出水,如犬齒交錯。所幸兩名舟夫都系經過專門訓練,身手十分熟練,且對附近地勢熟悉,行駛其間,並不十分困難,然而無論如何,舟行的速度卻自然的慢了下來。

郭彩綾緩緩的由大石上站起來,眼睛裏流露著奇異的興奮神采。漸漸地,這艘快舟越形迫近,她的神情也就越顯得緊張。

金漆快舟在這時來到了眼前,雙方距離,看來不足五丈。兩名紅衣舟夫站在快船兩側,分別的以手上長篙,點撥著凸出的礁石,快船迂回緩慢的向前移動著。

就在這時,郭彩綾發出了她的第一枚暗器——銀頭小弩。那是他們郭家特殊的獨門暗器,形式奇小的弩筒,可以任意收藏在袖子裏,施出時只需揚動衣袖,以小指撥動暗器開關,即可將預藏其內的銀頭小箭發出,這種特制的小弩,每一枚不過只有手指般長短,由於弩筒內特裝的卡簧力量甚劇,是以一經發出力道極其強勁,可以六丈見準。

眼前雙方不過三四丈遠近,郭彩綾手頭奇準,一箭正中左首船夫前心部位。這名船夫甚至於連叫也沒有叫一聲,只是突然愕了一下,驀地松脫手上長篙,一頭紮到了亂石淺水裏,遂即為疾流浪花把他墜落跌下的身軀卷沖而去。

另一名紅衣舟夫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,忽然發覺到同伴失足墜水,不禁吃了一驚,嘴裏呼叫一聲,方自大步跑過來。驀地尖風一縷直襲腦門,這名舟夫只覺得眼前銀星一亮,唉喲一聲,登時腦袋開花,噗通撲倒在船。

郭彩綾兩枚暗器先後得手,毫不遲疑的一擰嬌軀,海燕一般地飛了起來,極其輕飄快捷的落身船頭。

但見艙簾掀處,颼!颼!一連縱出了兩條人影。

二人一老一中,前者前材瘦小,約六旬左右,留有一綹山羊胡須,一身紫色長衣,後者身高七尺,身著緊身勁衣,生得面若重棗,約在四旬上下,只觀其閃身而出的動作,即可知其二人身負相當身手。二人方自現身,隨即左右擰身,電閃也似的分開來,落身在船舷左右。

面落重棗高大的漢子,一聲喝叱道:“什麽人!”足下前進一步,目光如炬地盯向郭彩綾道:“你……是誰?為什麽毒手殺人!”

金漆快船滴溜溜的在水面上打著轉兒。西邊落日,只餘下淡淡的一抹輕紅,風在山窪子裏呼嘯回蕩著。

鄰彩綾心裏有篤定的把握,絕不容這艘金漆快船內任何一人逃得活命,只是在動手之前,卻不得不把對方的身分摸個清楚。

妙在對方老中二人,卻也沒有容她下船脫身之意,高大漢子話聲一落,那個留有山羊胡子的老者,已自飄身而前,落身在船首右側,會同那個勁裝大漢,呈鉗狀將彩綾夾持在中。

“說!”羊須老人一只手摸著下巴的山羊胡子:“要是膽敢有一句虛假,立叫你斃屍當場!”

郭彩綾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轉,冷笑道:“你二人先不要問我,先說說你們是幹什麽的,姑娘寶劍雖利,卻不殺無名之輩!”說話之間,她的一只手,已緊緊握在了劍把上,一股冷森森的劍氣,登時透匣直出,直襲向右側方羊須老人身上,後者立刻一驚,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。

彩綾這番做作,顯然是直覺的已經認定了這個羊須老人的不可輕視,然而在她劍氣出匣直襲羊須老者的同時,卻也沒有忽略到另一名勁裝大漢的存在,一雙剪水瞳子,卻斜乜過來,使得那個勁裝大漢也在監視之中。

強者之所以稱為強者,畢竟不同於一般!郭彩綾的沈著神態,立刻使得對方二人大感吃驚。

羊須老人瘦削的軀體,倏地向左面一翻,飄出三尺以外,只是那股子陰森森的劍氣,依然緊隨著他,並未曾稍離片刻。

隨著郭彩綾前行的腳步,羊須老人仍然未能逃開分毫,兀自在嚴密的監視之中。

身著黑衣的勁裝大漢,驀地狂笑一聲道:“丫頭,你好大的膽子,守著我們的大門口,你還敢撒野,我看你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,本令主先擒下你再說。”這漢子嘴裏雖是這麽說,臉上卻現出一番輕薄——實在是他活了這麽大,還是第一次見過像郭彩綾這麽美的少女。色心既起,無形中也就削弱了他淩厲的鬥志。

郭彩綾其實只想知道對方是否為宇內二十四令中人,並非要確知對方的身分姓名,聆聽之下,她冷笑一聲,已是心裏有數。

勁裝大漢自恃武功出眾,況乎眼前之羊須老人,尤非弱者,以二敵一,自是不把對方一介女流放在眼中。話聲一落,右手向腰間一探,霞光閃處,已把緊箍在腰上的一口緬刀拿在了手上。

羊須老人巴不得要這個勁裝大漢來打頭陣,以便就近觀查一下眼前這個少女的路數,見狀足尖點動,迅速地向後退出一步,“徐令主,你小心了!”他一面打著招呼:“這丫頭不是好相與,有些名堂。”

被稱為徐令主的勁裝大漢朗笑一聲,道:“副座但放寬心,卑職這一趟算是來對了,能夠討上一房美眷,也不枉虛活了這麽一把子年歲。”

敢情他還是個沒成家的單身漢,話聲一落,手中緬刀向前指向郭彩綾道:“小姑娘,你也用不著跟我們打了,丟下你的劍,跟著徐爺自行到總壇請罪,你看見沒有?”手指向那個羊須老人道:“這位是總壇地堂的馮副堂主,人稱冷面陰差馮德令,在總壇地位崇高,有他老人家為你說情,諒可無事。”嘻嘻一笑,這位徐令主越加的顯現出一副輕薄模樣:“姑娘,徐爺可是真心護著你,你可不能知恩不報呀!”一面說,他嘻著一張大嘴,緩緩向前面偎著,全然不曾把對方姑娘的即將出手看在眼中。

被稱為地堂副堂主的冷面陰差馮德令,似乎頗不以徐令主此舉為然,他到底見多識廣,自方才與對方少女一照面的當兒,即測知她必有非常身手。這時因見徐令主昧於無知,竟然越走越近,向著對方身邊靠去,心中不由一驚,知道不妙!待要再次出言示警,哪裏還來得及。

原來,郭彩綾早已盤算好了出手的部位,為將對方一舉成殲,特意留心布置,不發一言。她新近方自領略越女劍術新篇之堂奧,還不曾用以試敵,正好拿眼前二人來試上一試,其中一招“大星天墜”最稱神妙。

偏偏那位色迷心竅的徐令主,竟像是全然無知。

其實那被稱為徐令主的勁裝大漢,豈非真的是全無心機之人!

此人姓徐名鐘,號稱“一聲雷”,本身練有精湛內功,隸屬宇內二十四令之第十七令令主。宇內二十四令內高手如雲,門下弟子數逾萬人,能夠身擔一令之主,自非無能之輩。一聲雷徐鐘一來是想在馮副堂主面前顯顯能耐,再者也確實為彩綾美姿所迷,心想著借著向前接近之機,猝然施展空手奪刃之妙手,將對方長劍強奪在手,再以白刃相加,不愁對方不為所擒,聽任擺布。心裏這麽想著,乃借著活聲掩飾,一步步向前偎近。

也算他命該如此,這一近看,更覺出對方少女非只是那張臉美若天人,即使全身上下,簡直無一處不美得恰到好處,面承玉顏,咫尺芳魂,徐鐘只覺得喉頭一陣發幹,禁不住心旌大大的搖動了一下。猛可裏,一股冷森森的劍氣,陡地由對方玉手把握的劍匣吞口處溢出,一股腦地將他全身上下罩住。

徐鐘乍驚之下,這才識得不妙!嘴裏一聲喝叱,他驀地急翻左手,五指箕開直向郭彩綾握劍的手上抓去。

卻是晚了一步!眼前玉人嬌軀微側,隨著一聲清叱,掌中劍有似銀河天系中的一顆流星,陡地當頭直落下去。

一聲雷徐鐘驚惶中,始悉知自己錯估了對方的能力,劍氣當頭,如著冰露,驚魂失魄裏,徐鐘猛地抽出腰中刀,猶思將對方掌中劍磕飛。

這個願望,不啻是癡人妄想,刀劍交鋒,嗆啷的一聲脆響,徐鐘匆促出刀,哪裏想到對方這口劍上早經貫註了本身真力,真力一經入劍即形成了所謂的劍炁,幾乎是無堅不摧。徐鐘掌中緬刀一折為二,在斷開兩段的刀影裏,一劍直落,快若流星。

一聲雷徐鐘驚魂失魄裏,霍地向後一仰身軀,饒是如此,也難以逃得活命,躲開了頭頂,躲不開脖子,噗!鋒銳的劍尖,沿著他喉管以下,劈開了半尺許長的一道血槽,一股血箭,隨著徐鐘仰翻而起的身勢,足足噴起來有三四尺高下。緊跟著他那半截鐵塔也似的身體,推金山,倒玉柱般地摔倒下來,碰通一聲大響,整個金漆快船劇烈的起了一陣子動蕩。

被稱為地堂副座的冷面陰差馮德令,乍見此情景,也不禁嚇得面色陡變。

“好丫頭!”嘴裏喝著,這位馮副座身軀向下面一矮,右掌聚力,直向郭彩綾劈出去。

金漆座舟再次起了一陣子搖動。

面迎著馮副座的劈空掌,郭彩綾飛快地打了個轉兒,借著轉動之力,巧妙的把對方掌勁化為無形。

等到馮德令第二掌還來不及推出的當兒,郭彩綾已猝然欺身來到了近前。

和先前一般無二,那股冷森森的劍氣,在雙方乍然面對之初,已然兜頭蓋頂的把他全身罩住。

馮德令神色一變,兩條黃焦焦的老鼠眉毛,陡地向上一挑道:“大膽!”

快船在疾流裏繼續轉著,天色漸漸昏暗下來,泛有紫色暗紅的天光,越加的顯得絢麗可愛,只是為陰森森的淩厲殺機籠罩著,給人以窒息之感。

冷面陰差馮德令那張臉看來更冷了,在他雙足騎馬蹲襠式的跨立之下,轉動著的船身漸漸停止了轉動,最後終於攏向岸邊,在淺水沙石裏擱淺下來。

“丫頭!”馮德令目不轉睛的盯著面前的郭彩綾:“你好大的膽子,竟敢在宇內二十四令總壇門口仗劍行兇,當真想死不成!”

郭彩綾冷冷一笑,仍然不發一言,卻是雙手抱劍,把一雙深邃的瞳子,註定著對方,足下向前方又跨一步。

冷面陰差馮德令登時向後跨開一步,他已經看出對方這個姑娘實在具有非常身手,是以絲毫不敢大意。就在他身形後退的同時,兩只手倏地向著後腰一探,叮當兩聲脆響,把一對黑光凈亮的“子母離魂圈”拿到了手中。

那是一對武林中並不常見的玩意兒,一大一小兩個純鐵打裝的圈子,沿著圈鋒四周打磨得極其鋒刃,又在每一枚鐵圈之上配有兩枚小小的銅環,一經震動即形成震耳欲聾的淩亂噪音。

冷面陰差馮德令在宇內二十四令,身當一堂副主,武功自是不弱。他素日為人自負,即使出手對敵,也很少動用兵刃,此時一上來即現出絕少施用的一對子母離魂圈,當可知把對方少女視為大敵。

兵刃到手,馮德令冷笑一聲道:“你我遠日無冤,近日無仇,中途攔道行兇,姑娘你報上名來。”

彩綾搖了搖頭道:“我用不著告訴你。總之,你既是宇內二十四令的人,就罪該萬死!”霍地前進一步,掌中劍倏地掄向身後。

冷面陰差馮德令兩只鐵圈交接胸前,獰聲笑道:“姑娘若想攻我中盤,何妨出劍一試,我看你是不能稱心如意!”

彩綾一驚,冷笑一聲,掌中劍改交左手,冷森森的劍身,反指向對方咽喉部位。

馮德令神色微微一變,再次獰笑道:“劍交左手,插花蓋柳,改中盤而攻頂上,固然不失高明,只是你依然占不了便宜!”

彩綾心裏又是一驚,這才知道敢情這個羊須老人遠比那個徐令主要高明得多。

馮德令一連呼破對方兩式殺手,不禁大為得意,正思出言譏諷,殺一殺對方的銳氣,忽見對方那口長劍向下一沈,驀地劍光暴射,有如倒卷銀龍,大蓮銀芒宛如撲面驟雨一般,直向著他身上狂卷過來。

馮德令方自識出厲害,郭彩綾早已連人帶劍一並攻到眼前。

這一劍正是新得自越女劍術中一招極厲害的殺著——浮光掠影,在漫天的刺目劍光裏,隨著她舞動的劍身,一連劈出丫兩式殺著!

馮德令驚惶中,掌中的一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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